【個案故事】迪諾龍華:躁郁症,我的經曆
2014-07-28 19:51
躁郁症,我的經曆
迪諾龍華
“舅舅你都快四十歲了,天天待在家裏,不去工作,還要外婆外公養,外婆外公死了你怎麽辦怎麽辦啊?”九歲的小外甥又開始教訓我了。
是啊一表人才的我曾經是父母的驕傲家族的希望,從小就成績優秀能說會道,小學中學大學裏一直是文藝積極分子,晚會的主持人,演講賽的最佳辯手。一下課小朋友就圍著我給他們講楊家將薛家將神雕俠侶的故事,博學多才是大家一致的公認。而我自己卻感到一種奇怪,這麽能表現,大場合一點都不黜,和小夥伴在一起時卻沒什麽話,關系也處不好,好像有兩個我,一個陽光豁達積極一個內斂拘謹懦弱,這兩個我同時存在我的身體裏。
發病
1999-8-19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天。我是讀旅遊管理的當時大學實習在一家旅行社,帶客人遊覽上海,我就是覺得說不出話,不敢看人的呀眼睛,動作思維明顯減慢,腦子重而沈,覺得腦子裏有一股力量把我往後拽,我感覺不對勁,就去上海精神衛生中心看門診,先是填了量表,醫生問了我一些問題,確定我是抑郁發作了,就配了安拿芬尼(老款的三環類抗抑郁藥),我只吃了四天,就感到腦子裏的那股力量要往外噴射出來,人完全變樣了。不睡覺也感到精力無限,食欲性欲猛增,眼神異常犀利,沒人敢跟我對視,思維瘋狂運轉,給通訊錄每一個人打電話,一講就是兩三個小時,晚上不睡覺,寫工作計劃書,洋洋灑灑幾萬字一氣呵成,寫書法,臨摹李白、蘇轼、辛棄疾狂放派的詩詞,挂在床頭,父母不許就和他們吵架。覺得自己體力很好從楊浦走到外灘,2個小時也不累。去上海申花隊要求加入,人家不接待,就買幾條中華煙給門衛。每天打扮的山清水秀,出入高檔場所,見人只說英文,在咖啡廳讓服務員幫我看一下包,我去洗手間,回來後給服務員1000元小費。有一次去國際會議中心,不知道市政府正在裏面開會,形迹可疑被安全局的人帶到保安室接受詢問。因爲實在沒有犯罪證據被趕了出去。買了一樣電器覺得不好,店家不退,就把人家告上法庭,在法庭上舌戰群儒侃侃而談,官司輸了也毫不在意。那一次是最厲害的躁狂發作,想想都後怕。一直持續了半年(之間不吃藥),之後就抑郁發作,動不了,天天在家裏睡覺,一天睡二十個小時,一天只吃一碗泡飯,對任何事情都沒興趣,最長兩個月不出家門。
工作
2002年我進了一家外企,做銷售,那時狀態比較好(已經穩定吃藥了)。三個月我的業績全公司第一,最多時候我個人業績是占整個公司的七成,總經理非常賞識,04年派到日本培訓,回上海後獨立負責新項目的運作。可是狀態老是起伏一個月正常10天抑郁20天,我只能在好的時候拼命工作,不好的時候就去書店坐一天。同事領導隱隱約約感到我的情緒反常,但不知道是病,我也不敢說。新項目做的並不好。07年的時候北京分公司發生變故,我自告奮勇提出去北京,總經理考慮後同意,我春節後赴任北京分公司任首席代表(當時有些興奮)工資增加一倍。剛到北京的時候狀態好,什麽事我都搶著做招聘培訓財務開發市場維護老客戶,北京的同事也漸漸認可我了,可是只做了4個月抑郁又一次發作,我加大藥量還是不行,去安定醫院治療無效,我把藥量加大到四倍,身上發出紅色藥疹,還是抑郁,我知道撐不下去了,電話總經理,說要退掉已經租賃的公寓,回上海,總經理電話裏沒說什麽,只發了短信說:你在搞什麽?我經不起你的考驗,我快不行了……
回上海經過上海精神衛生中心兩個月的治療,基本恢複了。再進公司時每個同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,有的說我精神分裂了,有的建議我去參加特奧會(特奧會就殘疾人運動會,當時正在上海舉行)。我知道待不下去,辭職。這家外企工作了六年是我工作最長的一家公司。之後應聘了幾家公司,職位都不低,但是最多三個月必定抑郁發作,發作的時候連工資都不知道怎麽去討要。
後來我覺得還是找個兼職吧,不要朝九晚五,發病了也好休息。我擺過地攤,做過電話銷售、發傳單、賣葡萄、賣助動車,幫證券公司開戶,都沒有底薪。嘗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。我記得有一次去建材城拉客戶證券開戶,三天我腳上就起了5個泡,一周我的大腳趾蓋都脫落了。有一個泡在兩個腳趾之間,非常痛,不能走路,我就用一張餐巾紙裹在兩個腳趾之間,晚上回到家,脫下襪子,發現泡破了,紙巾和皮膚黏在了一起,我用力一拉,整塊皮膚都撕下來了,我看到了紅色的一條條肉和綠色的莖,我哭了。
的確開了幾個戶,客戶交易我可以拿手續費的傭金,後來抑郁發作,我一個多月沒去公司,公司說我不來報道就不發傭金給我,我也沒辦法因爲沒有勞動合同,一切都是公司說了算。
治療
就這樣還要被父母罵:你怕苦怕累,好逸惡勞,啃老。我反駁不了……,08、09年都是在床上度過的,連世博會也是被姐姐硬拖過去看了一次。自己的錢早就用光了。病友說電擊對我這樣的老病號有效,就開口問媽媽要錢,被媽媽一口拒絕:你沒病,。可是醫生都說了這是病。你別跟我說,你去跟醫生說…當時我真的絕望了,媽媽是非常愛我的但是她堅定的認爲我沒病是偷懶,我也說服不了她。那晚我去外白渡橋站了一夜,面對著黃浦江我重複著一句話:跳還是不跳。這樣活著沒有尊嚴沒有質量,其實死了對自己對家人更好,這是我的心裏話。我不怕死,另一個我說:你這樣來人世間一遭不值得,再試一種治療方式吧,萬一好了呢萬一好了呢?
爸爸給我錢讓我去做電擊,但是做電擊一定要有人陪同,長期不接觸社會我的人際關系都斷了,媽媽別指望了,爸爸在上班,我把這事含淚告訴了爺爺,爺爺85歲了站都站不穩了,一拍胸脯:大孫子我陪你去。家到醫院要一個半小時的地鐵,上海早高峰的地鐵擠得前胸貼後背,我和爺爺擠在人堆裏,我聽到他大聲的喘著氣,我哭了,我不敢看他的臉。老人家80多歲了一天沒享到孫子的福,現在還要陪著精神病的孫子去做電擊……
電擊之後穩定了幾個月還是抑郁發作,我了解到上海瑞金醫院有手術外科治療抑郁症,就是在頭顱的兩側各鑽一個小孔,用電極絲探入毀損病變的神經通路。那個主刀的醫生李殿友醫生說肯定有效,你得這病吃藥吃不好的,只有做手術,你們精神衛生和中心的肖院長都介紹自己的親戚來我這裏做手術的。看我還是猶豫不決,就開出一張PET/CT的單子讓我去另一家(不是瑞金醫院,其實瑞金醫院也可以做這個檢查,不知道爲什麽要去他院)不能用醫保的醫院做檢查,4000元的檢查費,整個手術大概三萬元,我身上沒有錢了,爸爸看我老治不好也不願再給我錢了。我考慮再三還是要試一試。透支信用卡,還不上拉我去坐牢也無所謂了。手術後無效,認識個強迫症的也做了,無效,精神病手術治療無效這是我的親身經曆。
最近又開始吃藥了,現在效果不錯,我知道以後一定會複發的,也不再找工作了,現在在一個抗抑郁組織裏當志願者,雖然沒有收入,但我想幫幫那些病人,他們比我慘的多了去了,我再怎麽說也是上海戶口,飯還是有吃的,也有睡的地方,那些沒有依靠的病人怎麽辦啊,有一次在上海精神衛生中門口看到一個小夥子跪著要飯,地上一張紙上寫著,沒錢看病,我想活。一邊放著厚厚一摞藥費單和一大堆藥物殼子。我問他:小夥子你怎麽啦?沒錢看病。你有醫保嗎?沒工作,沒醫保。你父母不幫你嗎?父母不理解。小夥子哭了。我把身上僅有的五元錢給了他…
我不敢想象未來,過一天算一天,這就是我的命吧……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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